早晨,在喇嘛从胸腔中发出铜鼓般低沉的诵经声中醒来,震动着心里的每一根神经。
摇曳的酥油灯,映衬着强巴佛的尊严,他用明辨一切的眼睛凝视着众生。
六点半,依旧是六点半。 穿上鞋子,跑在街上,脚步不时踩到薄冰,咔咔作响。 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发出匕首割破麻布的声音,如同割破早晨应有的宁静。偶有几块闪烁霓虹灯招牌,不合时宜地闪着或红或绿的光,催促着晨光快点到来。 不知从哪家传出来的早间广播——播音员用低沉又略带早晨没睡醒的语速,播报着空气污染。 这座偏居祖国大好河山犄角旮旯的城市居然榜上无名,甚幸,甚幸。 曾有一位前辈说过,晨跑,从煨桑的白雾中穿过,呼吸着凉撤心肺的空气,倾听回荡的脚步声,那就是在天堂。 只是这个天堂里面现在车来车往。 一辆货车擦着结冰的柳枝驶离,甩下一把冰棱。晨跑的好心情一下荡然无存,用手甩着身上、头上的冰棱,心里想的只有宋掌柜肉馅越来越少的包子。 宋掌柜从厨房走到蒸笼旁,用满是白面粉的手,在蒸笼里拿出2个包子,放到面前。 嚼着包子,想着那些个刺耳如割破麻布一般的声音,想着刚刚满头满脸的冰棱,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阳光——晨光初现时特有的光芒——不属于有割破麻布声音的早晨,不属于灰霾天空的早晨,不属于现在。 是的,那是属于80年代。 自小身体不好,晨跑成为每日功课——一年365天中,除了刮风下雨打冰雹春节收红包南极地震和尼泊尔海啸印尼山洪爆,基本一天不落地准时在六点半被赶起来晨跑。 后来体质有没有更好不得而知,倒是养成跑步的习惯。 80年代的早晨是真正的早晨。 摸着黑乎乎的楼道下楼,整个世界掩埋在黑如绸缎的天空中。天气好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会显得很明亮。 街上更是静悄悄地。 蒲津路——我也不知道那条路什么时候叫蒲津路——路灯极少,灰白的路面在黑幕中却显得很是明显。 脚步在空荡荡的街上回荡,每一步都有一阵阵的回音作伴,同Drum kit高音桶鼓的回震,节奏分明却不刺耳。 那时街上也会偶尔听到收音机中传来的广播——那只会是来源于某个睡不着觉的老干部——主持人用千年不变低沉又略带早晨没睡醒的语速,重复着昨晚新闻联播的内容,似乎想传播着昨天与今天没有差距的慢条斯理。因此一直很怀疑,早晨的广播是时空穿越的关键。 与收音机的偶尔不同的是,经常能听到的,是环卫工人竹扫帚摩擦地面有规律的刷刷声。 不必受路灯对晨曦的催促,不必烦恼车轮割破麻布的声音。 眼前只有视力可及最远的最远。 耳朵只听到发自胸腔的呼吸声——当然伴随着脚步和扫帚声。 脑里只有未知的美好明天。 路边的围墙越拆越少,铺面越来越多。 街上的路灯越树越多,安静越来越少。 鞋子也随着脚丫的长长,从解放鞋升级到白球鞋、回力、李宁/mizuno···到现在的 new balance。 心也越跑越远。 80年代结束了,我很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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