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蒲庙街

　一切故事都是由想象开始的，以现实结束。
　　故事开始了。如果抽烟的朋友点起一支烟，那么等到香烟燃尽时，我的故事也就讲完了。
　　我经常有一种很坏的预感，那就是经过几年的漂泊，我很可能会在大西北一个偏僻的小城里的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扎根定居。娶一个膀大腰圆，水桶样的山村女人。每当我望着她时，就会有一种特悲凉的感觉从心中油然而生，不由反省：我他妈怎么混到这份儿上了？我知道，自己此刻正承受的一切，都是过去一系列选择的结果，而自己现在无法忍受的，正是昨天遗留下来的自己。
　　于是，没事时，我就到荒山上，一个人坐在山顶，遥看落日，仰望星空，陷入一阵莫名其妙的忧郁中，往事如风，将一切吹散，只留一个苍白而又无力的现实给我。
　　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当我在山顶沉湎在自己的幻想中时，儿子满脸污垢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鼻涕拉碴的，衣衫不整，上面也满是油渍，“爸，妈让你回家吃饭。”我皱着眉头看着他，极不情愿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拉着他的手，踏着夕阳归去，或是身披一身月光，带回家去。
　　我生性散漫，在大学时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但现在不成。每当晨光熹微时，水桶婆就会把我身上的被子掀掉，然后揪着我的耳朵，把我从温暖的被窝中拉出来，我极不情愿地穿衣，洗脸，然后当天边渐渐现出光亮，太阳羞羞怯怯、犹犹豫豫地跳出时，我和水桶婆就已经在地里干活了。儿子坐在地边上，自己一个人低着头玩着。不知怎地，每当我望见儿子时，就感觉自己作了孽，自己还没活明白呢，怎么把他又整出来了。可惜老婆的肚子不是口袋，把儿子拿出来还可以放回去，想到这儿，我就会发出一阵长叹，接着是一种恒久的悲凉况味像啤酒泡沫一样，从我心底生出，然后翻腾着往上涌来。
　　水桶婆是一个标准的山村妇女，没什么艺术细胞，每当我晚上吃完饭，躺在炕上看书时，她会一边刷着碗一边转过头望着我，漫不经心地说道：“读书有啥用！顶个啥？不当饭吃，不当衣穿。”
　　以后每当我闲下来，一个人躲在荒凉的山顶，遥看落日时，儿子就会默默地陪在我身旁，有这样一个小人陪我在身边，我还不至于太孤独。儿子才五岁，按说眼神应该清澈明亮如水晶一样，可我总能在他的眼神中望见一丝忧郁和茫然，甚至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惶恐。于是心里纳闷：这小家伙还没上过大学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每当这时我就会从心底骂一声：妈了个逼的！
　　每当晚上，油灯灭了后（山村没有电灯），骑在水桶女人身上，我才会有一种激情澎湃的感觉，我意识到，自己是借此来发泄一些东西，也表达一些东西。满怀激情无法表露，总得找一个宣泄口，要不然就像火山一样，压抑久了，迟早要爆发，而爆发的结果是十分危险的，因为我知道，这个社会需要的就是压抑，而不是爆发。
　　每次和水桶婆干事时，我都会把油灯熄灭，原因当然是我不愿看见她那张脸，而不愿看此脸的原因一个当然是她相貌丑陋，我怕看久了自己提不起干事的激情，另一个原因就是每当我望着她那张被岁月侵蚀的脸时，就会想起自己曾有的青春岁月，这张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你最美好的时光已经悄然逝去，岁月已将它们带走，而你现在仍然一无所有。
　　有时即使灭了油灯，我依然会有青春已逝的感伤和失落，但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么多，因为想多了，可能就会阳痿。生活中的乐趣已然不多，我不能让它们全然失去。
　　每当完事后，我就会点起一支烟，看着烟雾在空中飘来荡去，依然会想起自己曾经度过的美好的青春岁月，它们就像这轻飘飘地烟雾，早已被大西北狂野的风吹散。
　　“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水桶婆这时往往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让我的心里升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这时我才蓦地意识到，在黑暗中，还有一个女人躺在我身旁。往往借着这种温暖，我就会突然迸发出一阵冲动，然后翻过身，再次骑到她身上。
　　有段时间，我一直想逃离，我觉得呆在这儿自己的一生已经提前宣告结束，每想到此，我就觉得不甘心，我他妈也是个大学生，也有些理想，也想正儿八经地做点事情，即使不能震古烁今，也要无愧于自个才成。我经常设想，自己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黑夜，月黑风高，与水桶婆激情完最后一次，趁她睡着，悄然逃走，把一个女人还有儿子留在这荒凉的大西北，自己像风一样飘走。由于家里所有的钱都在水桶婆手里，我还得在她睡着后，偷点钱出来，以便在路上使用。
　　我记得有次我逃跑的意愿实在是太强烈了，于是趁和水桶婆一起下地时，我借口身体不舒服，就回了家，然后翻箱倒柜地找钱，结果除了在褥子底下找出几个硬币来，一无所获。我平时抽烟也从来不是自己买，都是水桶婆买好了然后交给我。我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子汉，一点儿财政权也没有，实在是悲哀得近乎不幸。
　　没找到一分钱，我坐在炕头，点起一支烟，不无卑鄙地想：这婆娘可能早就想到我会逃离，于是一分钱也不留给我。想到这儿，我骂了声：妈了个逼。后来我才知道，水桶婆把钱藏在何处。有次我躺在坑上，借着幽暗的灯光看书，我看见她掀起墙上一张泛黄的年画，然后里面有个小洞，钱就放到这儿。发现这个秘密后，我兴奋异常，不异于在大学时第一次看日本毛片，但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书。
　　两天后，我终于找着了机会，下地时，我借口回家取点东西，折回家里，掀开年画，把手伸进小洞中，有点儿兴奋又有点儿紧张地把钱拿出来。是个手帕，我打开手帕，里面包了几张百元钞票，都破旧得很。我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钱都是我俩辛辛苦苦地积攒下来的呀，想到这儿，心情一阵沉重，我拿了两张，当作路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其余的包好，放回洞中，把年画落下来。
　　我直接去了火车站，买了车票，等车时，刚才的兴奋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落，并没有罪犯成功逃离监狱的成就感。我突然想起了水桶婆每天为我洗衣做饭，想起了和儿子在荒凉的山顶一起遥看落日，仰望星空；一刹那，往事如水，将我淹没，我心里一阵叹息，突然有点儿不想走了。
　　离火车到来尚早，我在候车室里的吸烟区抽了几支烟，当我掏出水桶婆为我买的香烟时，心里突然有点儿愧疚，我们生活得非常贫困，但水桶婆对我的抽烟却一直没说什么，想到这儿，我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她，觉得自己特孙子。但我必须得走，因为如果不走，我就废了。
　　三天后。我在山头仰望落日时，儿子跑来，说：“爸，妈喊你回家吃饭呢。”我笑了笑，拉起儿子的手，一起回家去。是的，回家，那里有一个女人在等我，尽管只是一个被油灯微弱的灯光笼罩的一个小小的穷困的家，但也足够温暖得融化我这颗冰冷的浪子的心。
　　我们走得太久，以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出发。当你到达路的终点时，你会发现，那里依然没有幸福，蓦然回首，才发觉，幸福原来就在起点。

            

语笑嫣然

绛雪

自己写的？
呵呵

戒女人

虫子有虫子的幸福，飞鸟有飞鸟的幸福；
皇帝有皇帝的幸福，贫民有贫民的幸福；
你，有你的幸福；我，有我自己的幸福。
此时，给你一支烟，你有你幻想的幸福。

绛雪

我不吸烟
也讨厌二手烟